汪汪

出关

过不去的河

试试写多结局的东西,一共两个结局,都在这篇了



察觉到对面的医生即将问到那个敏感的话题,击倒率先开口:'我觉得你们再问下去就不太好了,我预约了漆面保养,失陪咯。'

击倒撒了个谎,朝救护车和在场的另外两个心理医生致意后,轻轻把椅子放回原位,刚刚故作轻松地溜达出咨询室就加快脚步离开了。他被强迫来这里接受所谓的心理治疗,是因为他拿前搭档的身体做活体培养皿的事情,汽车人上司认为他可能有危险人格。但是他每天却是在接受这样的治疗——他们剖开他的过往,强迫他回忆那些他不愿提起的事情,之后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辞草草了事。这些事情他本来可以自己解决!与其说是在帮他治疗,不如说就是单纯地想把他努力掩饰的不堪给看个遍,让他这个有可能把其他机子绑走了做活体培养皿的疯子科学家没有精力去伤人。假如他真的走向死亡,他们去绝对不会冲过来阻拦他。

半路遇到同为霸天虎医官的暗夜,他的这个朋友和他简直算难兄难弟,都被迫过来看那种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的心理疾病,不过显然,她对此事的接受度比击倒好多了。

'嘿朋友,不开心嘛?'

'那些自以为健康的家伙差点没把我烦死,问那么多无聊的问题,只是为了证明我有病。'只有面对这个朋友时击倒才会愿意发发牢骚。

'非常理解,在汽车人眼中大多数霸天虎都是有心理疾病的,就算我曾经是汽车人,他们也会觉得我现在吃塞伯坦人呢。'她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背后软金属的翼也一起抖动。可是击倒看出来她其实状态也不怎么好,她的附耳是稍稍垂下来的。

'可我们都没病,不是么?'他极力否认这件事,可是有没有病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去兜个风散散心嘛?分开以后我学到了新的飞行技巧,一定可以赢过你的!'暗夜想让朋友开心起来,她扇着翅膀连带着走绕着他来了一圈,她知道他会喜欢这个提议的。

'哦,是吗,那就酸废见咯!'

'嘿,你居然先跑!这么大个车还耍赖!'

塞伯坦的好处之一,地面单位可以随便突破音障而不会上新闻,击倒有非常久的时间没有体验过突破音障的快感了,那响亮的音爆驱散了他的不悦,紧接着又一次音爆,看来他的这个朋友在消失的岁月里也没闲着。她贴地飞行,从他旁边掠过,又飞入云雾,中间还绕着一架飞机翻滚了一周。他也不甘落后,一套完美的漂移开出路外,顺着坡面腾空而起,飞跃了一座几十米的断桥。

'知道我为什么选酸废吗?因为他说这里有最美的日落,我和他约好了要一起看的,他说会给我一个惊喜,可是他却没有活下来。'击倒靠在岩壁上坐下来,就像靠着他的火伴那样。

'……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也是他们派来的,但是啊,有些事情是真的过不去的,就像那条河。'他指着远处那条流淌着酸液的河。

好嘛,不知道是哪的问题,他一下子就看破暗夜的目的了。

暗夜陪着击倒久久地看着那条河,很宽很宽,看不到河的对岸,河面上弥漫着的腐蚀性的白雾一直升到云霄之外,像一堵墙,很高很高,挡在生与死之间。

直到日薄西山,太阳躲到了那雾墙后面,金色的光辉穿过雾气,随着雾气翻卷跳动,像有生命的奇异的火焰,那是光的形状。太阳隔着这雾气变成一颗金色的光镜,温柔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它沉入地平线下,赤色的光洒满了河面,映得一切都染上红色,在太阳完全沉入地面后,夜幕笼罩一切,塞卫发出微弱的光在此时才显现出来,静静的投射在河面上,雾气也因为下降的气温变得浓重而安静,将夜晚这光芒描绘成蓝紫色的幽灵,没有落日时那种来去匆匆的热烈,只有无边的沉寂,在河面上跳着永恒的舞蹈。

这是独属于死火的浪漫吧,只有这位艺术家才懂得欣赏这等绚丽的景色,只有他能想到该如何描绘这种美,他把这最后的浪漫留给击倒,他的身躯在银河系另一边长眠,却能借这与永恒同在的景色给他最久远的陪伴。

'他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大惊喜呢!'击倒抹去了眼角流下来的液体,朝着河走去。

'别再往前走了,那些雾气会腐蚀你的外甲!……你听见了没有,你的宝贝漆会掉光的………喂!'察觉到击倒不对劲,暗夜赶紧过阻止他,但是,她那比有些迷你金刚还轻的身体根本拖不住击倒,她被甩开了。无论怎么叫他都不理睬,她慌了,她变形进入浓雾,飞远一段距离借力,最终在击倒的脚尖沾到酸液之前从里面冲出来,将他扑到在地。

她用尽全力按住击倒:'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从一开始我就被你牵着走,我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但是我知道,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不许再有这种想法!你记得吗,你说过,像艺术家一样对待生活,是花朵在哪都能盛开!艺术家可不会这样!'

此时暗夜浑身冒着白烟,她最珍爱的双翼疼得发颤,被蚀坏的漆随着她的动作和表情直往下掉,就像人类的传说中来自地狱的使者,却说着和地狱使者的职责相反的话,这让击倒觉得可笑无比。

'你让我好好活着,我靠什么活着?就像我说的,那件事就像这条河,让我过去还不如让我死了!我们都知道河的对岸就是灯火辉煌,但是我真的过不去!'

'我过得去!我能飞!我甚至可以帮你过去!只要你愿意!'暗夜把他按的更用力,手腕处电缆紧紧的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尽力证明着她的力量,证明她有这个能力。

'你根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这头吃铁的愚蠢的野兽!'击倒被按得吃痛,他以为这家伙真的要带他飞过这条河去,他那样美好的比喻被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曲解了。

暗夜稍微松了手上的力气:'不,我知道你的意思,求你了,不要踏入这条河,好吗?'

击倒却从她手中挣脱:'你根本不懂,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朋友,而我失去了火伴!我的火种伴侣!你不会理解那种感情的,毕竟你那个炉渣伴侣从来没有爱过你!要不然怎么会为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金钱而把你送给其他机子做玩物!知道吗,我的伴侣不会!他至死都深爱着我!你知道他的火种熄灭时我有多疼吗?你不知道!因为连你都不敢轻易掐灭那个炉渣的火种!也许对你来说,我们和摆在仓库里的能量块没什么区别,丢那么一两个也不会太过在意!我和你不一样!你这薄情的怪物!'

'我们不一样吗,那你为什么要拿他的身躯去做那样禁忌的研究!他本来可以安息的,而你却折磨他,或许你只是向那具躯壳里的怪物复仇,但是客观上你就是伤害了他!你现在更多出于对他的愧疚才会这样吧,你不想去那里的时候给他带一份礼物吗?你觉得死亡是纪念他最好的方式么,我告诉你,不是,你经历了一切苦难之后如果还能带着属于他的那一部分走遍万水千山,看遍世间繁华,把他不曾见闻和经历过的带进火种源讲给他听,这才叫伟大的纪念!'

这争吵几乎要让友谊破裂了,但是所幸,它停下来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真是个自私的家伙!要我留在这里受苦,你却能在火种源看好戏!'击倒朝河里丢了块石头就离开了,在这边太久,漆全都坏了,得全身重涂!

'想通了?'

'我很抱歉,我说的话……'

'没关系的,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哭包了,我现在是打过仗的tf,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作为有智慧的生物,我们总会成长的。'

'疼不疼?我可以背着你走……喂,别这样趴着,挡到视野了,没办法好好开车了都。'

'我要泡一整天热油浴,我全身都疼。'

事实上,对于击倒而言,活着真的很累,就算那天他的确是想过好好活下去,但是这真不是一件容易事,罪恶和爱都在日日折磨他。这点暗夜非常清楚,不可能靠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劝回一个不热爱生命的家伙,尤其是塞伯坦人,不会遗忘,还能活到地老天荒,一旦失去了感知美好的能力,他的余生都不会好过。

事情是在击倒连续旷工后改变的,谁都联系不到他,救护车和暗夜去了他的住所,呼叫无果,大门紧锁,但是暗夜非常确信他就在里面,救护车只得把门用圆锯拆下来,却看见床上那个生锈的跑车已经下线了。

击倒重新上线后看到的是暗夜在医务室忙碌的身影,而自己身上连接着维生设备:'我做不到,朋友,我真的做不到,那样伟大的纪念我无法完成,我们的生命太长了,长到望不到头。我从未这样羡慕过碳基生物那脆弱的身躯和短暂的寿命,只需要几十个赛年,他们所遭受的折磨就结束了。他们的一生和我们比起来简直沧海一粟,我可太想成为那一粟了。'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摄入能量的理由?你想生锈还是想饿死自己?'她瞟了一眼病床上的家伙,又转身去配制药物。

他偏过头去,本来想拔掉那些管子的,但是手被锁在床上了:'怎么样都行,我累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在你回到火种源的时候,把故事讲给我们听。'

'这是你的故事,不应该由我来讲。'

(……我去不了火种源,你必须活下去)这句话她没说出来,战争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她的火种被黑暗超能量体污染了,它将永远不能通过火种源被重新点亮,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生命,她怎么敢不珍惜。也正是这件事,让她感受到生命的可贵,让她能顶着伤人的话还能有措辞来劝慰求死之人。

'其实,我们都知道到了火种源是什么都带不走的,不是么,不管我们的一生如何度过,回归火种源的只有我们的火种,它只是一束能量,不携带任何信息,我们的故事和我们的记忆都只能留在这具金属的躯壳里,最终,那些装着故事的存储器还是会化为锈灰。你所说的那些不过是童话故事,什么伟大的纪念,根本不存在的。我们都不是幼生体了,相信这种东西也太可笑了吧。'终于,那些话对击倒再也不起作用了,他是真的感觉不到活着的幸福了。

她停下手头的工作:'是很可笑,但是也很美好。'

'相信这种虚无的美好有什么用,一生都在这种谎言中度过真的能叫活着吗?'击倒身边那个设备发出警报声和他一起向医生质问着。

'……不能。'暗夜真的无法再编制这样空幻的理由去逼着他活下去了,她想不出来了,也不愿意靠着这种缥缈的谎言来欺骗朋友了。或许让他活着只是她单方面的自私的想法,反正从更大的尺度上思考,他回归火种源后,总有那么一天,他的火种还是会在另一个机体内燃烧,或许还是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他最思念的那颗火种,书写全新的诗篇,至少要比她现在所知的结果更加美满。她把那些锁打开了,她放他走了。

暗夜背对着击倒,在离开前说了一句话:'但愿你是结束于你的故事,而不是你自己。'

她不想管这件事了,自己的生活一地鸡毛,还要多管闲事简直是傻了!

这次谈话没有像上次那样哪怕是短暂的改变击倒的想法。

他想,既然自己不能结束,那就把一切交给老天吧,总有一场意外可以断送他这漫长的一生。

他去没有规则的危险赛道飙车,要么夺冠,要么变成废铁——他两样都做到了,他在终点线处加速冲出了赛道,重重的砸向尖长的金属刺障碍,身体被刺穿成筛子,最后和那些生锈的没有生机的机体一起被堆在废铁回收区,等着被器官贩子挖掉还能用的器官。

但是他没有得逞,他在维修床上醒来,机体完整,状态良好,修这种伤可是个大工程,而周围只有和他一样的重症病人,但是他大概猜到是谁干的。

他又去了油吧——那家伙绝对不敢去,毕竟在那被狠狠地玩弄过,那个出卖她的炉渣就在这附近活动,而他因为那件事和那个炉渣结下大仇,所以他喝得烂醉,竭力去招惹那些危险人物,这次总不会救他了吧,但是最后他还是在自己房间恢复神志,被打开的广播里播送着一件诡异的失踪案,仿佛是对他的警告,又或许是宣言和抗议。

而油吧附近那条深巷中,噬铁虫正在啃噬一具尸体,火种舱很明显被钻头贯穿了,过不了多久,地上就只剩下了一摊能量液。'真他渣的疼。'暗夜捂着胸口蹲下来,让焊枪的火焰将那最后的痕迹也燃尽了。

又一次自找麻烦,击倒那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身体照样被修复得焕然一新,而那家伙终于还是被累坏了,正在他的邻床气呼呼的换冷却液。他可算有个机会去和她说两句话了,他知道她不喜欢客套话,也从来不把自己的小情绪带给别人,便直入主题:'你完全可以把这些记忆删除的,这样不是省事许多?'

她转过身:'不,我不会那样做。'

'这些记忆如果不能删除,我将一直这样。'那些记忆就像病毒一般,困扰着他,让他一次次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他渴望着将它遗忘,渴望着逃避。

她从床上下来,向击倒走去,又被换液的管道牵住,只得停在半道,向着击倒的负面情绪宣读着自己的决心:'随你的便,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我扛得住折腾,看我们谁先放弃!'

'可是我失去得太多了,我多么希望我的大脑是那种神经元结构的,这样我就可以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模糊那些过往,我迟早要被这些清晰且不受控制的病毒般后台运行程序送走。'

'失去了就要寻死吗,你可想过,他的火种碎片现在还在你胸腔里,安静地去听听那些搏动,属于他的频率一直就在你身边,如果你的火种也熄灭了,他所有的部分就彻底消失了,如果连你的脑模块也不再运作,那么世界上将再无人记得他的温柔!'

(而且,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愿意陪你度过难关的朋友呢?我会帮你过去,我可以与你一同承受痛苦。告别过去真的很难吗……)

击倒沉默许久,他在听火种的搏动,他听得到,另一个微弱但是稳定的频率。

'能再陪我去一次酸废吗?'

'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我想过去那条河对岸看看。'

'好。'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自己做不到。'

'这次,我的双翼将为你展开。'

酸雾中,那腾空的跑车被一副有力的翼带着,一同穿越落日的余晖。




Ending No.1

'老天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少次进重症室了!重症病人都快成为你的职业了!清醒一点,你是大夫,应该救死扶伤,而不是躺这里展示塞伯坦人的一万种死法!'救护车看见击倒醒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这是怎么了?'

'好家伙,脑子被酸液蚀坏了吗,你自己跳酸河里去了!要不是烟幕翘班去酸废玩,你就化完了。'

'我和暗夜一起去的啊,她不在吗?'

'暗夜?什么暗夜?我怎么不认识,交朋友要慎重啊,她可能丢下你走了吧。'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就那个新来的霸天虎医官,和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了,你还和她一起来我的房间找过我,把我的门都拆了。'

'这里只有一个霸天虎医官,那就是你,真是的,而且那次找你的只有我一个……看来我得继续联系心理治疗中心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那样真实地存在着……

'根据你的描述,这应该是精神创伤后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现在你还看得见她吗?'

'从酸废回来以后她就不见了,但是我非常确信她的存在!'

'你们关系那么好,你一定有她的内线频道了,你接通确认一下?'

内线频道里是一阵没有起伏的噪音,不管怎样呼叫都没有回应……她真的不存在吗?

'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当然记得,软金属的翼,有尖尖的牙齿,紫色的光镜,看上去很像吃塞伯坦人的生物,其实笑起来很好看,和所有塞伯坦人都不一样的是她有附耳,四个音频接收器,这我绝对不会记错!'

'数据库中的确有这样一个塞伯坦人……'

'看吧,她是真的!'

'听我说完,这是个汽车人的战地军医,她叫晨星,在惨烈的拉古伦战役中被威震天俘虏,死于……'

'不,她没死,她活下来了,还做了拉古伦四号战舰上的医官,她的火种被黑暗超能量体污染了而已,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说到这里,逻辑已经不能自洽——没告诉他啊,那他是怎么知道火种被污染了呢?击倒就是再傻也该知道了,那不过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朋友。

'还要补充一点么,霸天虎拉古伦四号战舰医官就是杀死晨星的凶手——汽车人晨星,死于黑暗超能量体融合实验。'

所以,最后,他真的孤身一人了吗?根本没有人陪着他对吗?

很诡异的人格,击倒从来没看过晨星的档案,却能够精准不差地知道她的大部分信息,他说那是暗夜告诉他的,而他所说的暗夜,就好像晨星生命的续写……




Ending No.2

这两个家伙浑身冒着白烟,暗夜最珍爱的双翼满是蚀刻状的孔洞,击倒当宝贝一样护着的漆都快掉光了,两个伤痕累累的塞伯坦人躺在地上,看着逐渐清晰的星辰。

'看吧,我们能过来,只要你愿意。'暗夜躺在河岸上,转头向身边的机子,'所以,你过来了没有?'

(原来那天的话她真的懂了。)

'过来啦,飞得好!'击倒抬手,'来击个掌?'

'什么是击个掌?'

'地球上用来庆祝胜利的一种方式,把你的手朝我的手拍一下。'

'往下来点,够不着……'

暗夜轻轻拍了击倒的手。

'这可不算,得用点力,像这样!'

啪~

'好疼啊!'两个铁家伙一起搓着手。

'疼你还这么用劲!'暗夜给击倒狠狠地来了一脚,直接把剩下那些挂在身上的漆给整下来了。

没有感谢,也没有道歉,更没有多余的疑问,这一个击掌就是最棒的回答。

救护车看到这两个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机子发出一声惊呼:'普神啊,你们是哪里出土的文物!瞧瞧,像僵尸狞似的。'

'抱歉老大。'

'所以能不能放我们几天假补个漆养养伤什么的?'

'一个塞星周,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就等着挨扳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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